李铭坤眼神一亮,赞了声“好掌法,有模有样”,脚下踏出七星步,身形像风似的侧身避开——他步法极轻,脚尖点地时连草叶都没压弯,倒带起几片落叶,绕着铁砺转了个圈,像在跳舞似的。铁砺早料到他会躲,当即屈肘成锤,旋身向前一撞,胳膊带起的风把晒在院里的粗布衫吹得晃了晃,差点掉在地上。
李铭坤来不及细想,伸掌在铁砺上臂轻轻一推——看似轻描淡写,实则卸去了铁砺大半力气,像四两拨千斤似的。他借力往后跃出两步,刚站稳,铁砺的拳掌就跟暴雨似的砸了过来:“断云残雨”“暮烟蔽日”“翠敛愁眉”,青城派的掌法被他耍得有模有样,拳掌相撞的“嘭嘭”声在院里回荡,连远处的山鸟都被惊飞了几只。
苏震和方宪站在一旁,看得很认真。方宪小声点评着,像个解说:“师兄掌法扎实,力气也大,就是太急了,旧力发尽不能立即演变出新招,腰上全是破绽,师叔一抓一个准。要是遇到厉害的对手,早就被打倒了。”苏震点头,眼睛紧紧盯着李铭坤的脚,语气里满是佩服:“师叔的步法好怪,像在画圈,每次都能刚好躲开师兄的拳,比方师兄的轻功还厉害,我都看不清楚他的脚是怎么动的。”
转眼间两人已过了二十多招。李铭坤渐渐发现,铁砺的拳掌虽凌厉,却少了点沉稳——比如这招“松涛穿云”,本该蓄力再发,打出最大的威力,他却急着出掌,指尖刚碰到李铭坤的衣角就收了力,跟挠痒痒似的。李铭坤心里暗叹:这孩子是块好料,力气大,肯吃苦,就是太狂傲,得好好挫挫他的锐气,不然以后容易吃亏。
见铁砺右拳又直冲过来,带着风声,李铭坤低喝一声“师侄小心,我要还手了”,双膝微沉,上身轻轻一转,像片叶子似的避开拳头,同时左手飞快勾住铁砺的手腕——拇指精准按在他的合谷穴上,力道不大,却让铁砺只觉得右臂一麻,力气瞬间泄了大半,拳头都握不紧了。李铭坤右手小臂往铁砺腋下一顶,腕、肘、臂、肩同时发力,本想把他推倒,让他知道厉害,谁料铁砺下盘练得极稳,硬生生受了这一撞,只退了三步就站稳了,脸憋得通红,像头不服输的小牛,眼睛里还满是倔强。
“师兄,认输吧!你打不过师叔的,别硬撑了!”方宪忍不住喊了一声,怕铁砺受伤。铁砺却像没听见,怒喝一声:“我还没倒下!师叔再来!这次我肯定能赢你!”左拳挥着就冲了上去,拳头带起的风把地上的花生米都吹得滚了几圈,有的还滚到了魏离脚边。苏震无奈地扶额,小声跟方宪说:“师兄这是喝糊涂了,跟师叔硬拼哪行?我看师叔的外家武功比师父也查不了多少,他怎么可能打得过。”
李铭坤无奈地笑了笑,觉得这孩子太执拗,却也欣赏他的韧劲。他右手飞快掠出——使出“袖里乾坤”的绝技,手指在袖中舒展变幻,快得只剩残影,“唰唰唰”几下,就拂中了铁砺脸上的攒竹、迎香、承浆三穴。铁砺只觉得头晕目眩,眼前的李铭坤突然变成了三个,重影晃得他眼睛疼,腿一软,“噗通”坐在地上,屁股摔得生疼,却还不忘嘴硬:“我、我只是脚滑了!不是打不过你!要是我没喝酒,肯定能赢!”
苏震和方宪笑得直不起腰,赶紧跑过去把他架起来。魏离端着酒杯笑道:“十年不见,师弟的‘流云指’越发精进了,我这徒弟还是太嫩,不知道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。”李铭坤走过来,伸手在铁砺脸上轻轻一点,又在他合谷穴上揉了揉,动作很轻柔:“贤侄的根基不错,就是性子太急,跟当年的我一样,容易冲动。以后练拳要沉下心,别光顾着用蛮力,要讲究技巧,以柔克刚才是王道。”
铁砺这才缓过劲来,脸涨得通红,像熟透的苹果,抱拳躬身,态度诚恳:“师叔恕罪,小侄刚才太冲动了,还说了大话,您别往心里去。以后我一定听您的话,沉下心练拳,不那么急了。”李铭坤拍了拍他的肩膀,转身进屋端起碗中残酒一饮而尽,眼角闪过一丝落寞,像是想起了往事,语气也低沉了些:“我们四川有句俗话叫做出龙来才现爪,你不要刚练第一套全就逢人就是为了刺杀当今皇帝。唉,说起来,我去年在贵州,也犯了跟你一样的错,太冲动,结果吃了大亏。”
众人围坐在石桌旁,听李铭坤讲起往事。原来他父兄都在建文朝做官,官还不小,深得建文帝信任。朱棣篡位后,父兄死在了南京城的乱军里,尸体都没找着。他一路逃到贵州,九死一生,才投了思州宣慰使田琛门下。田琛是个直肠子的土司,没什么心眼,见李铭坤懂兵法、会武功,把他当亲兄弟,连练兵的事都交给了他,对他言听计从。
“我本想劝他先稳住地盘,发展势力,等朝局不稳时再动手,那样胜算大些。”李铭坤苦笑道,喝了口酒,眼神里满是懊悔,“可去年听说朱棣亲征塞外,京城空虚,田琛急了,非要带兵打思南,想趁机扩大地盘,再联合其他土司反朱棣。我拦不住他,只好跟着去——刚开始倒顺利,把思南土司田宗鼎打得抱头鼠窜,还杀了他弟弟,缴获了不少粮草。谁知道那田宗鼎是个小人,跑到北京告状,说我们谋反。朱棣派了镇远侯顾成来征剿,那老狐狸太狡猾,用计断了我们的粮道,还收买了我们的副将,田琛一败涂地,战死沙场。我拼死才逃出来,连鞋都跑丢了一只,一路上靠吃野果、喝泉水才活下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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