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震偷偷抬眼打量:这人年约五十,中等身材,不胖不瘦,青衣洗得发白却浆得平整,没有一点褶皱;鼻梁高挺,眉眼清俊,眼神温和,下巴上留着三缕细须,修剪得整整齐齐;说话时声音温和,跟春风拂过似的,倒像个在镇上教蒙童的先生,半点没有“江湖豪侠”的凶气,连腰间都没挂剑,只别了块玉佩,看着文质彬彬的。铁砺悄悄跟方宪咬耳朵,声音压得很低,却还是被苏震听见了:“我还以为师叔是背大刀、络腮胡的模样,跟戏台上的好汉似的,结果比账房先生还斯文,连扇子都带了,跟个酸秀才似的。”方宪没忍住,“噗嗤”一声笑出来,赶紧捂住嘴,却被魏离瞪了一眼,吓得他赶紧把脸埋得更深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李铭坤倒不介意,笑着把折扇收起来,放在石桌上,语气亲切:“师侄们不用拘谨,都起来吧。我从贵州回青城,顺道来看看师兄,没想到师兄在这儿过得这么自在。”魏离心情大好,拍着石桌吩咐:“震儿,你去山下打壶好酒,要最烈的那种;砺儿,你去厨房切块腊肉,记得挑肥点的;宪儿,你去后院摘把青菜,要新鲜的。今晚我跟你师叔好好喝两杯,聊聊天。”三人赶紧应下,分头行动,心里都很期待晚上的腊肉,铁砺还特意多切了一块,藏在怀里,想着等会儿偷偷吃。
傍晚时分,木屋院里的石桌上摆开了酒菜:腊肉蒸得油光锃亮,切片时还冒着热气,油珠顺着肉片往下滴,闻着就让人流口水;清炒青菜翠绿爽口,撒了点盐粒和蒜末,鲜得很;还有一碟炒花生米,是魏离特意用柴火炒的,喷香扑鼻,颗颗饱满;酒壶里的白酒倒出来,冒着热气,酒香四溢。魏离和李铭坤坐主位,酒杯刚满,铁砺就端着碗凑了过来,眼神里满是崇拜:“师叔!我敬您!您当年单枪匹马闯黑风寨,是不是一掌就把寨主的大刀劈成两段了?还有,您是不是一个人打跑了一百多个山贼?”
李铭坤笑着抿了口酒,放下酒杯,摇了摇头:“哪有那么玄乎。那寨主的刀是铁皮糊的,看着吓人,其实一劈就裂了,连砍柴刀都不如;我也没打跑一百多个山贼,也就二三十个,还都是些没练过武功的小喽啰,不堪一击。”铁砺眼睛更亮了,又给李铭坤满上酒,自己也端起碗,一口干了,喝得脸红脖子粗,舌头都有点打结:“我、我现在武功也成了!能一拳打死一只野猪!等我练好,就去北京——取那朱棣狗贼的狗头,为我爹报仇!为方师弟的爹娘报仇!”
魏离脸一沉,刚要开口训斥他“不知天高地厚”,李铭坤却摆了摆手,拦住了魏离,笑着问铁砺,语气里带着点考验:“哦?贤侄有这般本事?可知道朱棣身边有个姚广孝?那老和尚会奇门遁甲,能呼风唤雨,厉害得很;还有他徒弟郑和,一手‘江海潮生掌’,在船上站三天三夜都不落地,稳得像扎根在船上似的,你打得过他们吗?”
“我、我才不怕!他们再厉害,也没我师父厉害!我跟着师父好好学,肯定能打过他们!”铁砺梗着脖子,酒劲上来了,更不服气,还撸起袖子,露出胳膊上的肌肉,“师叔你就是怕了!有本事跟我比一场!我让你三招,要是我输了,我就罚自己三天不吃饭!”他说着就要往院中央冲,结果动作太急,差点把桌上的花生米碟碰翻,苏震眼疾手快,伸手扶住了碟子,才没让花生米撒一地,不然魏离肯定要罚他们扫院子。
“逆徒!酒后胡言!还不赶紧给我坐下!”魏离气得拍桌子,酒杯都晃了晃,酒洒出来一点,滴在石桌上。李铭坤却站起身,活动了下手腕,关节发出“咔咔”的轻响,笑着说:“师兄别急,我也想看看贤侄的功夫,点到即止,权当切磋,正好让我也指点指点他。”魏离瞪了铁砺一眼,心里却也想让这毛躁徒弟吃点教训,知道人外有人,便默许了,只是小声叮嘱李铭坤“下手轻点,别伤了他”。
两人走到院中央,铁砺被晚风一吹,脑子清醒了些——他也知道李师叔武功高强,自己可能打不过,可转念一想,平时只跟师父、师弟对练,难得跟“江湖前辈”交手,正好试试自己的斤两,就算输了,也能学到东西。他躬身行了个礼,态度恭敬了些:“师叔,小侄无状,刚才说了大话,还请师叔手下留情,别把我打疼了。”
李铭坤背负双手,双脚不丁不八站着,像棵扎根多年的老松,稳得很,语气温和:“贤侄不用客气,先出招吧,我让你三招。”铁砺也不客气,双手合十,上身微微前倾,使出青城派晚辈对长辈的起手式“紫气东来”——这招源自《列仙传》里“尹喜见紫气迎老子”的典故,既是行礼,掌势里还藏着“请教”的意味,袖口带起的风把院角的蒲公英吹得飞了起来,像一个个小伞兵。
“不必多礼。”李铭坤颔首,指尖轻轻拂过衣摆,动作优雅得很。铁砺应声“有僭了”,双掌猛地分开,右掌带着风声斜劈向李铭坤面门,掌风扫过地面,卷起细小的尘土,迷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;左掌却后发先至,直拍对方胸口——这是青城派的“执经问道”,看似刚猛,实则藏着变招,就等对手闪避时再攻下路,打他个措手不及。
5.同门竞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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