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话锋一转,忧心忡忡地指向天幕:“宣宗皇帝收其兵权,虽免藩镇坐大之忧,可一旦边关有警,朝廷中枢远在千里之外,遣将调兵,层层奏报,战机瞬息万变,如何能及?若再遇……若再遇如北宋末年,庙堂之上不知兵事,却以阵图遥制前方将帅之局面……”陈文远没有再说下去,但“靖康之耻”的阴影,如同幽灵般瞬间笼罩在每个人心头!
“恐……恐有倾覆之危啊!”他最后这句沉重的叹息,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了奉天殿前每个人的心上,也砸在了朱元璋紧绷的神经上!
陈文远的话,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,瞬间引爆了奉天殿前关于藩王制度的激烈反思!
“陈翰林此言,切中要害!”秦王朱樉第一个按捺不住,大步出列。这位坐镇西安,直面河套蒙古威胁的亲王,此刻满脸都是激动和一种被认同的迫切。
他朝着朱元璋抱拳,声音洪亮:“父皇!儿臣就藩西安数年,与北元残部、套虏大小数十战!深知边情之瞬息万变!蒙古人狡猾如狐,来去如风!战机稍纵即逝!若事事需向应天请示,待圣旨抵达,敌酋早已带着抢掠的人畜退回草原深处了!儿臣麾下护卫,皆是百战精兵,熟悉边塞地理气候,一声令下,可即刻出击!此等近在咫尺、如臂使指的机变之权,岂是中枢遣一将领,带着陌生兵卒可比的?”他话语间充满了亲临战阵的底气和骄傲。
晋王朱棡紧随其后,这位镇守太原,扼守大同门户的亲王同样神情肃然:“父皇明鉴!二哥所言,字字珠玑!儿臣坐镇太原,便是大同、宣府之坚强后盾!边塞诸王,血脉相连,守望相助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!此乃我大明北疆之血肉长城!若削其爪牙,收其兵权,无异于自毁长城!一旦瓦剌、鞑靼大举入寇,边军各自为战,缺乏强藩居中调度策应,后果……不堪设想啊!”他痛心疾首地摇头,显然对天幕中未来朝廷“削藩”之举感到极度忧虑和不解。
两位强势亲王的话,分量极重。冯胜、耿炳文等老将脸上的轻松之色也消失了。他们固然自信能守住边关,但陈文远和两位亲王提出的“中枢遥控指挥”和“缺乏强藩策应”的问题,却像一根刺扎进了心里。
北宋的教训太惨痛了!他们深知战场形势的复杂,绝不是坐在庙堂之上看地图就能完全把握的。徐达也捻着胡须,陷入了沉思。他固然是坚定的朝廷柱石,但也不得不承认,在开国勋贵逐渐老去凋零的未来,这些正值壮年、久经沙场的亲王藩屏,对于稳定漫长而脆弱的北疆防线,确实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。
削藩……真的能削干净吗?削干净了,又拿什么去填这万里边防的巨大窟窿?一个巨大的问号,沉甸甸地压在勋贵们的心头。削藩利弊的天平,在陈文远那惊人之语后,在两位亲王的亲身诉说中,似乎开始悄然倾斜。
应天府的另一端,燕王府的书房内,气氛却与奉天殿的激烈争论截然不同。
朱棣独自一人站在窗边,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。窗外,天幕的光芒将庭院照得半明半暗,上面正清晰地展示着瓦剌骑兵在草原上驰骋的模糊景象,还有那触目惊心的“正统四年犯甘肃”、“正统六年袭大同”等字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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