侯砚卿强忍着伤痛,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:“臣…刑部侍郎侯砚卿…参见太子殿下…”声音嘶哑干涩。
“免了。”太子李亨缓步走近,声音依旧平稳,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,让侯砚卿的动作僵住。他走到榻边几步之遥站定,目光扫过侯砚卿染血的左肩和苍白如纸的脸。“太医已替你拔出了弩箭,箭镞淬了麻药,未伤及筋骨,但失血过多,需静养。”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侯砚卿的眼睛上,“昨夜,太乐署库房,擅闯宫禁,杀伤侍卫,搅扰清宁…侯卿,好大的动静。”
话语平淡,却字字如刀,直指要害。
侯砚卿心念电转。太子没有第一时间将他投入诏狱,反而安置在宜春殿偏殿救治…这意味着什么?是念在救驾之功?还是…那飞入东宫的木柱残片,那刻在木柱上的惊天之秘,太子已然看到了?!
他迎着太子深不可测的目光,没有辩解,没有告罪,只是艰难地抬起未受伤的右手,颤抖着探入怀中。贴身收藏的,那几张焦黄的《破阵乐》残谱,还有柳含烟那卷描绘着“焚身祭”的舞谱真迹,依旧在。他吃力地将它们取出,捧在手中,如同捧着千钧重负,也捧着唯一的希望。
“臣…擅闯宫禁,死罪。然…事急从权,不敢不报!”侯砚卿的声音因虚弱而断续,却异常清晰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迸出,“此…癸巳血夜之真相!安禄山谋逆之铁证!柳含烟…以命相护之绝笔!”
他将残谱与舞谱,连同那卷记载着癸巳夜惨案的《太乐署内廷供奉实录》册页,双手奉上。残谱空白处柳含烟的泣血小楷,舞谱上那惊心动魄的“焚身祭”姿态,实录中那“尽皆暴毙!死状惨不忍睹!”的字句…在灯下无声地控诉着。
太子李亨的目光落在那些泛黄的纸张上,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,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涌动。他没有立刻去接,只是静静地看着,仿佛在辨认着那些跨越了十年时光、带着血腥与火焰烙印的字迹和图画。
静室里只剩下侯砚卿粗重的喘息和灯芯燃烧的哔剥声。空气凝滞得如同铁块。
良久,太子才缓缓伸出手,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,接过了那叠沉甸甸的纸页。他没有立刻翻阅,只是将它们握在手中,指节微微泛白。他的视线从纸页上移开,重新落在侯砚卿脸上,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。
“柳含烟…”太子低声念出这个名字,声音里听不出悲喜,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,“那个…善拟态之舞的舞伎…霓裳娘子…原来是她。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咀嚼着这个名字背后的分量,“你为查此案,不惜身陷险境,触怒杨相,如今更是…停职待勘。值得么?”
值得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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