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叙的尸体被发现在关门甬道的最深处,他身中数十箭矢,倚墙而立,怒目圆睁,手中死死攥着那柄断剑,竟无一名郑军士兵敢上前触碰。
郑军的旗帜缓缓升上残破的关楼,标志着这条通往蜀地心脏的道路,被艰难地撬开了第一道缝隙。然而,每一个站在关上的郑军将领,望着前方更加幽深险峻的群山和泥泞中望不到尽头的己方士兵尸体,心中都毫无喜悦,唯有沉重的寒意。
这才只是开始。剑阁,还在远方。
五丁关的陷落,并未带来畅快的通途,反而像是揭开了蜀地真正面目的第一层残酷面纱。关后的世界,不再是相对和缓的丘陵,而是秦岭与大巴山脉交织出的、怒涛般咆哮的群山。
郑军十三万大军,在这天地造就的巨大迷宫前,显得如此渺小和笨拙。他们无法展开,无法疾行,只能化作一条细长的、痛苦蠕动的铁链,在这名为“金牛道”的险绝缝隙里艰难前行。
雨,成了他们永恒的敌人。秋雨连绵,将本就狭窄的山道泡成了深可及膝的泥潭。士兵们的靴子陷进去,再拔出来时往往只剩赤脚。驮运粮草和攻城器械的骡马不断失足,凄厉的嘶鸣声和坠落崖底的巨响日日不绝。一旦失足,便是尸骨无存。后勤车队彻底瘫痪,所有物资只能靠人力背负,行军速度慢如蚁爬。
蜀军的伏击,如同山中毒蛇,无声而致命。他们从不与郑军主力正面交锋,而是利用对地形的熟悉,神出鬼没。
有时,是在队伍拉得最长、最为疲惫时,头顶数百米的悬崖上突然滚下无数擂木滚石,轰隆隆如雷鸣般砸入行军队列,瞬间便能将一段队伍砸得血肉模糊,断路塞道。
有时,是在夜晚宿营于相对平坦的河谷时,密林中突然射出阵阵冷箭,或是小股敢死队摸掉外围哨兵,冲入营帐纵火,引起一片惊惶后便遁入黑暗。
有时,他们甚至不用现身。郑军的斥候经常发现前方必经的木桥已被烧毁,或栈道的关键段落被拆得只剩光秃秃的椽孔。
每一天,郑军都在非战斗减员。疾病、失足、还有那无休无止、防不胜防的冷箭和偷袭,像钝刀子割肉般消耗着他们的士气和兵力。曾经高昂的斗志,渐渐被这无尽的山峦和雨水磨成了麻木与恐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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