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冻土上被风刮弯的老树。他们的手掌,摊开都看不出手的形状,厚茧是犁铧磨的,裂口是寒风割的,冻疮是冰雪啃的,黑黢黢的纹路里嵌着永远洗不净的泥垢。
那双手,能徒手掰开冻得梆硬的土块,能在刺骨的冰河里摸鱼,也能抄起顶门的杠子,瞪着一双被风雪熬红的眼,跟闯进屯子的野狼、或是更凶恶的流匪拼命。
他们的力气,不是练出来的,是天地用风霜雪雨、用饥饿和劳役,硬生生捶打、挤压出来的。活着,就是一场没完没了的角力。他们的笑声,粗嘎得像砂石摩擦,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和烧刀子的辣劲儿,炸响在低矮的土屋里,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。
女人呢?辽北的女人,少有江南水乡的柔媚。她们的脸膛被风吹得皴红,手脚粗壮得赛过男人,膀大腰圆,是出了名的丑陋,几乎没听说过那地儿出产过什么美人。
但是,在风雪天里,她们裹着厚厚的、打着补丁的棉袄,顶着风头去井台打水,冰水溅在衣襟上,瞬间冻成硬壳,走起路来哗啦作响,像披着一身薄甲。她们在灶台边,在牲口棚里,在冻得开裂的田埂上,用身体和韧性,把贫瘠的日子一点点熬出点热乎气儿。
天地,用它的严寒、荒凉、贫瘠,像无形的模具,把生活其间的凡人,锻打成这般模样。
这荒凉的辽北大地,因着这些挣扎求存的身影,才有了烟火气,有了人气。
那些粗野的号子、醉醺醺的划拳声、婴儿在寒夜里的啼哭、丧葬时撕心裂肺的嚎哭……所有这些声音,所有挣扎的痕迹,所有为了活着而留下的印记,都深深地、一层又一层地涂抹在这片天地之间,它们不是风景,是烙印,是人与天地互相角力、互相依存、互相磨损又互相定义的证据。
天地如磨盘,碾磨着凡人的骨血;凡人如砂砾,也在无声地磨损着这磨盘的棱角。
覃隆也是如此,他是个散修,只有一个师父,也是燕阁出身,所以从小也被这般磨砺,因此可以看得出,他和那些世家圈子的人不一样。
作为燕阁的刺客,他身上那股子渗进骨子里的硬与冷,那股子荒原般的沉默与爆发前的死寂,便是在这样的磨盘里,一圈一圈,生生磨出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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