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部地牢深处,水声滴答,霉味混杂着血腥气,凝滞得如同实质。火把的光在潮湿的石壁上投下摇曳扭曲的阴影,映照着被铁链悬吊在墙上的三名灰衣杀手。他们浑身浴血,衣衫破碎,显然已尝过刑部的手段,气息奄奄,却依旧紧咬牙关,眼神里是死硬的沉默与一丝不易察觉的、被驯服野兽般的恐惧。
侯砚卿站在阴影里,深青色的衣袍几乎融入昏暗,只有那双眼睛,在火光下亮得惊人,如同盯紧猎物的夜枭。他手里把玩着那枚从杀手头目耳后发现的、边缘极其整齐的陈旧刀疤拓下的泥模,指腹感受着那锐利得超乎寻常的线条。
“刀口。”他开口,声音在地牢里回荡,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,“割开你们同伴喉咙,还有霓裳娘子侍女颈子的刀口,和这个,一模一样。”他举起那枚小小的泥模,火光照亮那完美的切割痕迹。“不是寻常刀剑,是特制的薄刃,快得能瞬间蒸干热血,让伤口平整如镜,甚至来不及喷溅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三人,“就像西市那个叫赛巴尔的波斯地毯商,他货栈里丢失的‘切玉金晶’粉末,配上特制工具,就能做到。对吗?”
三名杀手的瞳孔在听到“赛巴尔”和“切玉金晶”时,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。最年轻的那个,喉结滚动,似乎想说什么,却被旁边头目怨毒的目光死死瞪了回去。
“不说话?”侯砚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,那弧度里没有笑意,只有洞悉的锐利。“那说说你们耳后这疤的来历?军中搏杀的路数,漠北风沙磨砺的糙皮,还有这…‘曳落河’亲卫营里特有的、用特制弯刀‘月牙儿’留下的‘认罪痕’?”他吐出“曳落河”三个字时,声音陡然压低,却如同重锤砸在死寂的地牢里。
三个杀手的身体同时一僵!被悬吊的头目猛地抬起头,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骇!这疤,这隐秘的来历,这只有范阳核心亲卫才知道的“认罪痕”…眼前这个年轻的刑部侍郎,他怎么会知道?!
侯砚卿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,心中最后一丝疑云也散去。果然!安禄山!他豢养的精锐“曳落河”早已渗透入京!他不再看那三个死硬的杀手,转身对身后负责刑讯的司狱官冷声道:“给他们换上‘琵琶锁’,吊到水牢里清醒清醒。骨头再硬,也硬不过范阳的铁骑踏破长安城的那一天。”
“琵琶锁”三个字一出,饶是这些悍不畏死的“曳落河”,眼中也掠过一丝本能的恐惧。那是一种特制的刑具,锁住肩胛骨,悬吊起来,能让人尝到筋骨寸断的剧痛却求死不能。
侯砚卿不再停留,大步走出地牢。外面天色已彻底黑透,务本坊小院的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端,混合着春杏指甲缝里那丝名贵地毯的膻味、鞋底特殊的湿润泥土和白色颗粒,还有那片冰凉的金箔…
“大人!”等候多时的刑部主事快步迎上,脸色凝重地递上一份卷宗,“查到了!霓裳娘子身边侍女春杏鞋底所沾泥土,经老农和工部匠人辨认,并非长安常见土质。那土异常细腻粘稠,混杂的白色颗粒乃是研磨极细的贝壳粉,还有微量海盐结晶!这种土,只有靠近漕渠码头、专供胡商巨贾存放贵重地毯的‘波斯邸’仓库附近才有!那些仓库为了防潮,地面都铺着厚厚的贝壳砂和海盐!”
波斯邸!存放地毯的仓库!赛巴尔的地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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